ARTICLES
從「具體」的創立到解散一切盡知的上前智祐的創作活動 年過九旬仍堅持創作的藝術家上前智祐專訪
GUTAI STILL ALIVE 2015 vol.1
05/35
“CHIYU UEMAE” Whitestone Gallery Ginza
本系列企劃為您推出關於具體美術協會的書籍《GUTAI STILL ALIVE 2015 vol.1》的數字檔案。第5期是對藝術家上前智祐的專訪。上前是具體美術協會始創成員,也是堅持到該協會解散為止的為數不多的人物。在專訪中,上前以質樸無華、平易近人的態度,從自己的創作活動開始娓娓道來,談及了他與「具體」的核心人物吉原治良的邂逅,在「具體」期間作品風格的變化,以及晚年的創作活動。
雖已92歲高齡卻仍在從事創作的藝術家上前智祐,從「具體美術」時代就開始全面從事藝術活動。目前,他引起了美國的特別關注,並在美術館等處舉辦了展會。
——聽說今年您在美國洛杉磯現代藝術博物館的展覽和藝術博覽會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您有什麼感想嗎?
上前:非常高興。我參與了展覽,並且仍在創作中。如果今後也能讓眾多海外人士欣賞作品的話,我將十分高興。
——今年春天,在「輕井澤新藝術博物館(KaNAM)」的開館紀念展《輕井澤之風展:日本現代藝術1950年到現在》的展示中,您的作品備受重視,成為主要展品,此後日程就特別緊張,您變得特別繁忙。對此,您是怎麼看的呢?
上前:承蒙大家對我的作品有所了解,我感到十分感激。但說實話,我並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每天都有想要創作的作品,因此我只是在想如何對待這件事。
——現在也忙於創作嗎?
上前:我想創作有自己風格的作品。正如這個工作室里擺放的作品一樣,過去我用鋸屑和Bond黏合劑創作作品,但現在已無法從事這樣的工作,所以只能創作版畫。以前我曾自己去工作室製作版畫,但版畫是一種因腐蝕等工序而非常耗時的工作,所以現在改為指示他人,讓他們印製版畫。我有兩位相識了20多年的版畫印刷師,一位是銅版印刷師,另一位是絲網印刷師,他們了解我的創作理念。
——作品的創意會不斷湧現出來吧。
上前:對,即使現在,創意也依然源源不斷地湧現。如果是版畫,創意就會無窮無盡地浮現出來。因為提起版畫,它可是最有可能作為現代美術而得以改革的表達形式。我一旦開始思考藝術,就會達到無法入眠的程度,想要做的事就會層出不窮。以自由思考的態度對待版畫的話,就可以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對現在依然精力旺盛地從事創作活動的您來說,也許已是十分遙遠的過去的事情了,但戰後的「具體美術」目前備受關注,而您作為其中的藝術家常常被提及。對您來說,邂逅「具體美術」也是一次重要的相遇嗎?
上前:是的,對我來說,「具體美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當時正值戰後,人們希望催生出新的美術,這方面出現了呼之欲出的勃勃生機,當然,我的意識也傾向於這方面。最初,我的作品入選了第二期會的第一屆展覽(1947年)。由於當時黑田重太郎先生的學習班設在京都,我從舞鶴前往那裡學習。但是,與其說是在那裡學到了什麼,不如說是前往京都這件事本身引發了重大的變化。在京都的百貨商店,一個大規模的展覽上展示了許多自由美術的大作。我被深深地打動,於是覺得不能再待在舞鶴了。當時我考取了起重機的駕照,然後首次憑借這個駕照來到了神戶。
——您希望正式從事美術創作,但同時也找到了工作,以萬事齊備的態勢面對了現實。
上前:對。那之後我加入了第二期會並提交了一些半具象的作品,但包括尺寸為100號的作品在內,有五、六幅全部未能入選。我因此感到不滿,並深陷煩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使自己的作品作為全新作品得到認可。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吉原治良令人嘆為觀止的作品。最初我甚至懷疑這能否算得上是藝術作品。當時一家軟蠟筆公司正在舉辦展覽,而吉原治良的作品似乎是在嘲笑人。雖然我之前已聽說過他的名字,但一開始我覺得那麼有名的人為什麼要畫這種沒有意義的荒謬作品呢?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要跟這個人交談一次,因此隻身去了吉原治良的家。
——這是在「具體美術」成立之前嗎?
上前:是的,那是1952年,因此是在「具體」成立的兩年之前。當時,我總是被其他老師批評說「素描畫得不夠,素描畫得不夠」。所以我去吉原治良那裡時,本以為他也會說我素描畫得不夠,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從一開始就劈頭蓋腦地對我說:「這種東西可不是能拿到我這裡來的作品吧?」
——這句話讓您受到刺激了嗎?
上前:他是一位非同尋常的藝術家,雖然被他這麼說,但由於我對他很尊敬,因此從那之後,我便每周都會帶著作品去請他看,大概每週一到兩次。在這個過程中,我漸漸能夠理解吉原治良所說的話了,也開始明白了作品創作的方向。
——前往吉原治良那裡的人當中也有其他藝術家嗎?
上前:有的。我覺得那些人的作品多數都帶有一些行動元素。雖然有人說我的帶有行動元素的作品比以前好了一些,但我意識到這樣的作品與我自己內心希望創作的東西不是一回事,於是我開始創作讓自己滿意的作品。
——您的作品是不是與白髮一雄那樣的表演風格方向不同?
上前:是的,我想表達出存在於內心的東西。因此,比如即使是點,也有所不同,就像點與點的色彩的組合,這個色彩與那個點的色彩組合那樣。因此,就像這個色彩與眾不同那樣,總而言之類似對色彩進行組合的東西,每一個點都會發生變化。
——即使在「具體美術」當中,您也一直注重並追求自己的表達方式。在第二期會您從具象過渡到半具象,然後在「具體美術」時期更加清晰地確立了這一變化的流向。
上前:我小學畢業後就在京都染色行業的一家洗染店學徒,那時已經幾乎很難看到具象的作品了。所有一切與其說是抽象,不如說是更注重設計。即使在那裡我並沒有意識到在學什麼,但已經產生了興趣。無論是圖案,還是豎條狀的箭頭印紋,都有很多不同的樣式。首先,我對布料和紡織品這樣的東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興趣。因此,我能夠倍感親切地說出這些東西。現在雖然有「纖維藝術」這個詞,但在那個時候還沒有。
——在意識到美術並開始進行創作之前,您很早就在傳統工藝中自然而然地學到了一些東西,是吧?
上前:的確如此。
——我認為您的作品都是精心創作,花費了很多時間。除了繪畫作品,您的「縫製」作品也在您的創作中佔據了重要地位。這也是您通過從小學徒而自然而然地學到一些東西的領域吧。
上前:我想特別強調的還是這種縫製的作品。這些作品變化非常大,人們看到我的作品,看到這些縫製的作品時,都會被深深地打動。縫製的作品,其製作方法也有很多變化。雖然是在動手之前就有所構思的情況下製作的,但由於是通過縫製來進行,因此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變化。一開始因為意識到與纖維藝術不同,所以把全部作品都拉伸張貼在畫框裡。只是製作畫框並將作品拉伸張貼在其中,就是非常艱巨的任務,因為哪怕稍微歪斜一點兒都不行。製作這些縫製的作品時,由於頸部疼痛,去年我去整骨院想讓人給治療一下,但效果並不理想。後來手也抬不起來了,於是我去了神戶大學的附屬醫院,告訴醫生因為在做縫製作品,所以手抬不起來了,他們卻說不可能有這種情況。醫院也弄不清楚原因是什麼。因為手抬不起來,所以從頸部打了麻醉的封閉針,儘管如此,我還是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創作了縫製作品。
——原來您是在如此痛苦的狀態下堅持工作的。即使這樣,您也依然在堅持創作。
上前:是的。即使花費很多時間,但對於完成作品這件事,我還是會感到喜悅的。雖然是在一開始就意識到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的情況下進行創作的,但自然而然地就會這樣。我會一邊考慮這樣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勁一邊做下去,不斷地進行下去。
——無論是繪畫還是縫製,都是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的工作,您沒有會感到厭倦的時候嗎?
上前:>沒有感到厭倦的時候。正因為不會感到厭倦,所以才一直堅持到了現在(笑)。
——的確是這樣。您今後也可能會十分忙碌,請多多保重身體,繼續努力創作。非常感謝您。
(刊登於《畫廊月刊》2012年12月號)
*文中提到的資訊是文章發佈當初的情況,某些部分也許已與現狀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