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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坂有子訪談: 「圓」所具有的無限可能性
GUTAI STILL ALIVE 2015 vol.1
16/35
Tsuyoshi Maekawa
本系列企劃為您推出關於具體美術協會的書籍《GUTAI STILL ALIVE 2015 vol.1》的數字檔案。第16期介紹被稱為「具體第二代藝術家」的名坂有子與美術史家本江邦夫的對談。他們就談及名坂作品時避不開的主題「圓」,以及名坂晚年恢復創作時的心境進行了交談。
參加蘆屋市美展 與吉原治良的相遇
(與本江邦夫的對談)
本江:名坂女士,您是「具體」的成員,但當初上學的時候,您曾是美術社團的一員,並有繪畫和素描的經歷,對嗎?
名坂:我上高中時加入美術社團,曾混在畫建築畫和人物畫的同學當中,畫過素描,也畫過畫。但我自己感覺到這似乎不適合我。
本江:最初您想當什麼呢?
名坂:朦朦朧朧地曾想當一名平面設計師,但在高中時,別的學校的戲劇社團讓我幫忙畫舞台背景。而我竟然說:「我將來要成為女畫家,所以不會做這種事情。」其實,只是因為舞台背景太大,我沒有那個體力而已(笑)。
本江:後來您大學畢業,開始參加蘆屋市美展,得到了吉原治良的肯定。您還獲得了市長獎。我聽說要加入「具體」並不容易,您的情況如何呢?
名坂:我沒覺得很難。而且我也沒有被吉原老師訓斥過的記憶。我本人首次參加蘆屋市美展時,也對老師一無所知。
本江:這真的很稀奇。因為他以嚴格著稱。而且您還在「具體美術館」舉辦了個展。那次,似乎沒有人主動響應吉原先生的號召,據說您是被指名的,對吧?
名坂:是的。老師問了兩三次有沒有人想開個展,大家都沈默不語,然後在一片寂靜中,我的名字被叫到,那就只好順勢回答說「好」了。
本江:那次在具體美術館的展覽場地很寬敞嗎?
名坂:是的。我能展出兩幅平面和風格不同的畫,尺寸都是294 × 620㎝,還有立體作品。總之,場地非常寬敞。在那次個展上,我展示了當時所有的作品。當時許多藝術家都從海外來到具體美術館。在我的個展期間,有薩姆·弗朗西斯、羅伯特·勞森伯格、保羅·詹金斯、約翰·凱奇以及摩斯·肯寧漢舞蹈團的成員都來參觀了。
本江:真是群英聚首。那應該是一段很愉快的經歷吧。
名坂:當時我只有20多歲,的確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本江:具體展本身是每月舉行一次的活動,您有沒有因為是女性而感到吃了虧的情況呢?
名坂:每個月都參展相當耗費體力。當時有田中敦子、山崎鶴子、大原紀美子等女性藝術家,但結果還是要看作品。現在回想起來,雖然很短暫,但那是一段十分充實的時光。連續多日工作到深夜都不會在意,只會全身心地埋頭苦幹。
本江:那麼,身在其中有過充實而愉快經歷的「具體」,對您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名坂:那真是一個能度過愉快時光的奢侈的空間和場所。在那裡我遇到了一些傑出的人物和作品。然後,吉原老師突然與世長辭,在沒有走出悲傷的情況下,「具體」宣告解散。即使又過了很長時間的現在,大家也仍在堅持創作。我認為能夠產生那樣的精神力量和體力是令人驚嘆的。我現在對大家充滿感激之情。
在「圓」裡發現的無限可能性
本江:說到吉原治良,就會想到「圓」,而名坂女士,您也用「圓」進行創作,不過,您好像更早一些。
名坂:的確,兩者都用了「圓」(笑)。與老師不同,我只是按照自己的風格進行了創作。
本江:您為什麼會選擇「圓」呢?
名坂:其實,我自己也在思考為什麼會是「圓」,可能是因為我成長在一個製造儀表的工廠,在工廠的日常生活中,各種圓形的壓力計、溫度計等儀表司空見慣,也許與這種環境有關吧。
本江:在持續創作的過程中,您為什麼會進一步專注於「圓」呢?
名坂:我發現只要畫出一個「圓」,就可以從那裡做各種事情,作品得以拓寬的可能性也很大。
本江:就是說,只要畫出「圓」就可以成為作品。「圓」是一種絕對的形式。
名坂:是的。儘管我並沒有想得那麼狂妄(笑)。
本江:不,不,不能這麼說。這和19世紀末秀拉和希涅克發現只要畫出彩點便可以成畫,從而發明瞭點彩法一樣。用稍顯一本正經的說法來講的話,就是對於「一張紙如何能成為藝術品」這個問題,您給出的答案是「畫一個圓便可」。這實在了不起。而且,「圓」無論是否使用工具,誰都能畫出來。這正好契合了「具體」的精神。對了,您沒有給作品加標題吧。
名坂:對,雖然曾經給作品編過號,但從來沒有加過標題。因為我認為即使一部作品,也有很多不同的可能性。
本江:只是,購買了您作品的人可能會感到困擾吧。
名坂:確實是這樣。有一次,一位要購買我作品的人向我詢問標題和作品內容時,我回答說「您看到了什麼就是什麼」。但是,當有一部作品要放在茨木市的一個設施的時候,市政府方面表示如果沒有標題的話,就不好辦,因此我給作品加上了標題。一旦有了標題,作品就會看上去真是那麼回事兒。但我對此總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
本江: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您有一幅作品的標題就叫《作品》吧?
名坂:是的。田中敦子女士在標題中使用了「作品」這個詞,我就像在模仿她。如果尺寸很小,我也用過「pieces(小片或小截)」這樣的詞。我覺得作品只要能主張本身是作品就可以了。
本江:原來如此。雖然說沒有標題,但並不是什麼也沒有的一片空白,對吧?
名坂:我也曾經想過以後該怎麼辦,有時也會嘗試使用一些諸如「無限大」或「空間表象」之類的詞作為標題,但使用「無限大」這個詞總有那麼點兒不自量力,有所誇張的感覺。
本江:確實,「無限大」可能有點誇張。「空間表象」這個詞用於大型作品可能挺適合,但對於小尺寸的作品就不太合適了。我認為,思考給作品加標題這件事,並不是選擇詞彙那樣的事情,而是涉及到更深的層次、更根本的事情。因此,您是不是不太喜歡被問及作品的技法或媒介?
名坂:技法和媒介是藝術家的表達方式,也是其特徵,如果把這些全部都說出來的話,會顯得很現實、很直白,也不夠有趣。觀眾只要欣賞作品就可以了,這樣的願望是我的任性嗎?
本江:名坂女士,對於您來說,「好作品」意味著什麼呢?
名坂:在製作過程中如果產生了「這樣大概能行」的感覺,那就會成為「好作品」。如果不行,就把作品的表面剝掉。但是,剝掉大型作品的表面可是相當需要體力的事情,真的非常辛苦。現在我已經放棄了相當數量的大型作品。也因為有丈夫生病這一因素,所以關於我自己的記錄也幾乎什麼都沒有做。
本江:雖然覺得十分可惜,但由於日本人具有泛靈論文化背景,因此可以出乎意料地輕易就把很多東西扔掉。但如果是以石材建築為主的石文化的話,就很難這樣做。而且,能夠放棄,也意味著可以有新的開始。所以,也是一件好事。
名坂:我已經76歲了,有時候外出也會感到有點兒費力辛苦,以後會怎樣還不得而知。
本江:不,不,那只是世間一般而論的情況。您肯定能做些什麼,也必須做些什麼。因為只有這樣做,藝術家才能得到回報。為了個展,您又開始創作了。自1993年中斷創作以來,這次是久違的個展,您重新開始的契機是什麼呢?
名坂:由於各種原因我曾中斷了創作,但「具體」的各位其他成員都一直在很出色地、堅持不懈地進行創作,並分別進行了展示。所以,我也進行了反思。
本江:個展將會是什麼樣的內容已經確定了嗎?
名坂:還沒有確定。新作品也沒有完成太多。畢竟為了進入狀態、進入創作的心境,還是花費了很長時間的。
本江:長時間的中斷後,一下子就回到最佳狀態確實有些難度,對吧?(環顧工作室)咦,但這裡有好多作品啊。(拿起其中一件)這個不是挺不錯的嗎?
名坂:現在還只能做這種程度的東西,自己都覺得還遠遠不夠。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在這裡停下來也挺好,但也有一直執著地做下去的時候。儘管進展緩慢,但最近感覺狀態漸漸恢復和提升,製作也變得快樂起來了。
本江:快樂的感覺真是美妙。今天能從您口中聽到好多次「快樂」這個詞,真是太好了。我十分期盼9月欣賞您的個展。
名坂:我認為不能展示好像是在複製過去的作品,這樣很不體面,總之我會盡力而為的。
(刊登於《美術月刊》2014年9月號)
*文中提到的資訊是文章發佈當初的情況,某些部分也許已與現狀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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