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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萬字 × 土方明司|進化的傳統與當代藝術的融合
2024.07.12
INTERVIEW
土方明司 × 斑萬字
川崎市岡本太郎美術館館長土方明司通過與藝術家的對話來瞭解藝術作品。在第六期中,他與因擅長利用日本傳統鍛金技術「木目金」來創造作品而聞名的當代藝術家斑萬字進行了對話。
在前半部分對話中,土方明司造訪了藝術家的工作室,與他談論了關於作品的創作過程和主題。在對話的後半部分,斑萬字追溯到自己的童年時期,回顧了自己在作為藝術家出道前的心路歷程。在對話中也發現到了斑萬字與對日本藝術史有深遠影響的岡本太郎之間的共同點。
人如其名:斑萬字
“Invisible Dimension” 2024, Whitestone Gallery Beijing
土方:首先,我想詢問關於您的名字,「斑萬字」這個名字的由來是什麼?
斑萬字:雖然有幾個原因,不過所謂的名字通常都不是依照自己的意志所取的。我的名字也是父母取的,因此我對人們出生時沒有選擇權這件事抱持疑慮。正因為如此,當我從事藝術家活動時,我希望使用一個根據自己意志所取的名義。
我稍微改變自己的本名,便成為這個「萬字」這個名字。再加上作品上的斑駁圖紋,因此我便索性取名為「斑萬字」。
當對人類社會的疑問轉變成對人類的興趣時
斑萬字
土方:最初讓您想成為藝術家的契機是什麼?您從小就對製作東西感興趣嗎?
斑萬字:事實上,我很討厭製作東西(笑)。我是在1988年出生於東京,從出生開始所接觸到的都是現成的產品,因此我對於製作東西一點耐性也沒有,很討厭製作東西。
再加上,我從幼稚園開始就不去學校上課。
土方:那很早呢,竟然從幼稚園就開始了。
斑萬字:我在幼稚園感到驚訝的是,有太多肉眼看不到的人造物。例如,從使用餐具吃飯這類基本的事情,再到為什麼需要倫理、規則、時間和歷史等,我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覺得壓力很大,因此我在第一天去幼稚園回來後,就一直待在家裡。
當我待在家裡時,我開始思考有什麼是人類才有,動物所沒有的,最終讓我得到了「疑問」這個答案。而所謂的「疑問」可可能是源自於「想象力」。當然,當時的我無法像這樣清楚地用語言表達出來,但是原本被我認為是意義不明的「人類」,就這樣變成為一種很有趣的存在。
由於我想思考當從人類之中扣除掉動物後還剩下什麼,便對心理學和哲學產生了興趣,最終則渴望將這些思維轉化成一種形體。我是在十幾歲時瞭解到名為藝術的範疇,並認為這可能符合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便開始立志成為一位藝術家。
藝術家岡本太郎與斑萬字之間的共同點
土方明司
土方:從小就難以融入社會生活這一點跟岡本太郎一樣。
岡本太郎的父親是被譽為諷刺漫畫的先驅者岡本一平,母親則是文學家岡本加乃子,但是在他進小學就讀之前完全沒有學過任何所謂的社會規範,因此始終無法融入其中。
他在19、20歲時,跟隨父母一同前往巴黎,並在20歲出頭就受到超現實主義和抽象主義的國際藝術團體的邀請。他雖然年紀輕輕就成為藝術界裡的明星,但同時他也開始對藝術保持著極大的疑問。無論哪一個團體本應都是從想要試圖解放人類被壓抑的部分而誕生的新藝術,然而這些團體最終都沒有開放給一般大眾。
他在二十幾歲時陷入低潮,並且跟萬字先生一樣對藝術以外的哲學、心理學和宗教學產生興趣,最終則踏進民俗學的領域。岡本太郎是第一個發現到繩文土器中所蘊含的藝術意義的人。正因為他擁有宗教學和民俗學的相關知識,才能理解在西方藝術脈絡中所沒有的藝術類型。
我想說的是,在最多愁善感的時候對各種事物,甚至是對被視為是常識的內容保持疑問,這證明瞭作為一位藝術家擁有非常重要的直覺。我認為在年輕時就對常識和世上保持疑問可是非常重要的,不去回避它,而是試著尋找出能夠改變它的核心,甚至於是否能將其創作成作品等,這對藝術家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分歧點。
在29歲舉辦了僅有一件作品的展覽
“Invisible Dimension” 2024, Whitestone Gallery Beijing
土方:請告訴我們您作為藝術家出道的歷程。
斑萬字:我最初想到的主題是「人所謂為何」。我將這個主題細分為各種要素,首先我想從「人的精神是什麼樣子」的角度,將顯現於人類精神中的秩序和混沌視覺化。
為此,我想要混合金屬來創作一件具標誌性的作品,然而我不知道具體的方法,在經過多方的搜尋和調查後,最終我拜訪了京都傳統工藝的工坊,並成為該工匠師傅的徒弟。在大約兩年的時間里,我一邊工作一邊修行,學習金屬的基本加工方法、敲擊、加熱、切削、拋光、精密加工和焊接等作業,並在22歲左右離開了那個行業。
在那之後,我沈浸在自己封閉的世界里,在不工作的情況下,隨心所欲地度過了十年。二十幾歲的歲月就此流逝。正當我萌生想要創作作品的念頭時,我才終於意識到一個簡單又理所當然的事實,那就是創作作品勢必要花錢,沒有作品就無法展出,無法展出就當然不會有收益。
那時我才回心轉意並開始打工。在29歲那年,我打了一年工,並且只創作出一件作品。白石畫廊的負責人在看了我當時的作品後,就發掘了我。
土方:在哪裡?
斑萬字:契機就是那個僅展出一件作品的展覽。我把那一件作品放在這裡(進行對談的地方)展出,在展出的一個禮拜里只來了不到20人。不過我還是透過當時前來觀看的觀眾與白石畫廊取得了聯繫。從那時起,我便開始認真動手製作物品,一口氣加快創作的速度,而不在是只有思考和想象。
“Invisible Dimension” 2024, Whitestone Gallery Beijing
土方:您與白石畫廊首次舉辦的展覽是在幾年前呢?
斑萬字:首次的展覽是在2017年。
土方:當時展出了幾件作品?
斑萬字:11件。
土方:展覽的狀況如何?反應如何?
斑萬字:完全不行呢。我幾乎以為自己會就這樣被解雇,但是我無論如何都希望讓這次得到的機會能夠向前邁進,因此我試著交談並獲得舉辦下一場展覽的機會。能否邁向下一步的關鍵在於是否能做出成果,因此我不停重復著努力做出成果,然後再次得到工作機會,直到現在。
土方:重復這個過程意味著您對結果有一定程度的自信,回響也逐漸在擴大。
斑萬字:一點點而已。
斑萬字:對立與超越,白石畫廊輕井澤畫廊,2017
作為藝術家斑萬字所著眼的未來
“Invisible Dimension” 2024, Whitestone Gallery Beijing
土方:今年會舉辦展覽嗎?
斑萬字:會。今年會著重在美術館進行展示和研究。迄今為止,我一直是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在市場的活動上,那可以說是將我自己內心裡的力量、甚至是在這十年、二十年來持續思考、每天不停感受到的內在投入,以外在形式持續產出的期間。
然而,由於我過度投入在創作作品,因此沒有閒暇時間去創建新的展開或是自己作品的發展。現在的立方體系列是我在二十幾歲的那十年里所製作唯一一件被稱為作品的創作,但在那之後的四、五年里,我製作了大約130件作品,在技術上已讓我感到滿意。雖然我很高興所有的作品都出售了,但是當我被問到「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表現方式?」時,會讓我感到很困惑。
為了打破這種狀況,我認為應該創作能夠更加清晰、更壯觀地表現自己世界觀的作品,因此我將自己的方向轉換成研究和在美術館展示。那是兩年前的時候。2024年最吸睛的活動會是在長野縣誌賀高原的Roman美術館舉辦的個展。該美術館是由黑川紀章所設計,感覺與我的作品非常契合。
另外,我也想試著挑戰像大地藝術那樣大型的物體。
土方:具體而言是什麼?
斑萬字:木目金雖然是製作小物品的技術,但是我認為最小和最大之間有著共同點。例如,就像是基因和宇宙在結構上是相同的。我喜歡即使規模不同,仍會有一些共同點的想法,因此我也有參與公共藝術項目。現在的助手和團隊也是為此目的而召集的。
土方:所以,您在某種程度上看清了自己的方向。
斑萬字:雖然還差得遠,但是多虧有許多人的支持和指導才會有現在的自己。
作為客體的物體所帶來的工藝與藝術之間的聯繫
“Invisible Dimension” 2024, Whitestone Gallery Beijing
土方:近年來,工藝和當代藝術之間的界線變得格外模糊。
戰後,「物體(Object)」這個詞開始流行。物體這個概念的意義也隨使用的人而異,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土著風格的題材與原始崇拜相關。所謂的物體根據思考方式,可以與物神崇拜、直覺相關,與物神相聯繫。
例如,當您今後要以當代藝術的藝術家身份戰略性地到國外發展時,比起個人的個性,更應該具有世界觀和國際性。我想說的是,在徹底掌握物體時,木目金這個由前人發展至今的技術將會是非常重要的武器。因為這個技術是歐美所沒有的。我非常期待看到您如何收放自如地利用這個技術。
斑萬字:好的。
土方明司 × 斑萬字
斑萬字的作品被注入了1000℃以上的高溫和數萬次敲擊的破壞性能量,這些作品中記錄著對斑萬字來說格外重要的要素。通過極度嚴酷的創作過程,藝術家除了賦予作品視覺上的美感,還蘊含了內在的精神性和哲學。
在現代藝術中重新詮釋名為木目金的傳統技術,創造獨特世界並帶給觀眾新的觀點和感動的班萬字,透過在美術館的展示和地景藝術等大型計畫,熱衷於擴展自身的表現範圍。
請各位多關注斑萬字的挑戰和革新,以及今後所帶來更多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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